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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暧昧

      从学校到我住的地方,大概需要十几分钟的车程,这包括在弯延的小巷子转来转去和花在睁大眼睛辨识古老且磨损以久的门牌上。其实我住的地方并不远,离闹区仅一条巷子之隔,甚至当我大声报出居住的地址时还曾有人对我说:  「不错嘛,那可是有钱人住的地段呢。」
        话虽如此,一条巷子之外,竟有着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巷子的外面有着高耸的大厦,百货公司林立,车水马龙的交通,打扮新潮时髦女孩的喧闹声,这里是十足大家所称羡的黄金路段,一坪几十万的地价,怪不得同学们常怀疑我发财了。
        但是当你在逛街之余,有机会能转进巷子里,你会发现这一切变得完全不一样,大厦换成一幢幢低矮的公寓和平房,打扮漂亮的女孩儿换成一个个和霭的欧巴桑,人声顶沸的交通在这里像被消音了一样,怎幺也听不到。
        大多的时候这里是非常安静的,巷子两旁的住家种起了芒果树、木瓜树或桑树,风一吹,树叶便嗄嗄作响,九重葛的藤蔓爬满了房子,夏天时开出火一般豔丽的花朵,这个像极世外桃源的地方,价钱只要巷子外的三分之一,这也是台北。
        会来住这边是因为大二那年没抽到宿舍,原本的室友和同学大多住在学校旁边的公寓,为得是交通方便,我却不以为然,既然要住一年半载的地方,可不能随便。
        「你倒底想找怎样的地方呢?」同学们大多不能了解我的想法,他们认为,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了,怎幺要求环境品质。  
        我想找的地方其实很简单,我要一个可以让我误以为逃出纷乱的世界,却又可以随时转到别条巷子的7-11买泡麵的地方。
        我住的地方是两层楼的平房,房东是一对老夫妇,儿女已经搬离他处,空出来的房间便租给学生,只是因为地方离学校偏远,会注意这里的学生也不多,这也正是我喜欢的地方。
        老夫妇两住在一楼,二楼另有两间房间,一间自然是我的房间,另一间因为或许是广告作的不够还是离学校太远,居然怎样也租不出去,老夫妇对此也不比为意,于是从我住进来之后,居然有两年的时间,我等于是付一间的房租,享用两间的设备。
        我喜欢其实是另一间房间,这里的九重葛因为向光爬的特别茂密,甚至要将整栋房子包起来似的,这间房有个阳台,我每天便走到这个阳台,让热呼呼的太阳晒在我的脸上,就像和藤蔓一起行光合作用似的。但因价钱的关係,我选择了现在居住的这间房,我的房间背光,比起另一间就来得阴暗潮湿,所以我常私心期许这间充满阳光和植物气息的房间别被租出去。
        直到一九九八年,我在大学的最后一年,我理所当然得向房东续了约,房东却告诉我那间房间终于租出去了。
        「租出去?你是说…找到房客了?」
        「是啊,一间房空在那里也不是办法…」老先生像是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那间充满阳光的房间,终究无法陪伴我剩下的大学生活,开学的时候它的门已经紧紧的闭上,让我再也无法修剪阳台的藤蔓,原本经由那里透进我房里的几丝阳光也被拦断,像是失去呼吸的权利,有一阵子我的心情因此坏得不得了。
        我后悔当初为了省几百块租金捨弃我梦幻的房间,我恨房东的贪财,我恨一九九八年,虽然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这一年改变了我的人生,敲开了我心中从未打开的那个部份。
        当时的我当然不懂,我只是羡慕即将来临的新房客。
        
        【暧昧】-2
        新房客在十月中旬的时候出现,那时的天气也因秋天的到来不再那幺炎热,他们出现的时候我正在房里睡午觉,乒乒乓乓搬运行李的声音将我吵醒,忍不住推开房门一探究竟。
        「喂,妳在干幺啊?」
        被吵醒的心情是很不爽的,特别是一拉开门,便看到散了一地的衣服和一个跌坐在地板上的糊涂女孩。
        「对…对不起。」女孩红着脸,不断的向我道歉,手里握着的衣服为着突如其来的惊吓又给掉在地板上,看来新房客是个少根筋的家伙。
        我蹲下来,帮她收拾着衣服:「妳就是新房客?」
        「嗯嗯,」她又傻气的点头:「这里真的好棒喔,我们的房间啊,可以晒到阳光哩。」
        废话,就是妳抢走了我的阳光哪。「这样啊,那恭喜妳啦。」我有些眼红,酸溜溜的说。
        「呵呵,其实是静喜欢这里啦,不然我才不要住这边,离学校好远喔…」女孩撇撇嘴,她口中的人应该是另一位房客吧,房东太太曾告诉我这间房将会有两个人合住。
        「静?」 「静就是静啊。」女孩没正面回答我:「静说这里的环境很清净,他那个人就是喜欢住这种与世无争的地方,最好没有电没有水他最喜欢啦…」
        看来这个『静』和我蛮像的,至少选择房屋的品味相当一致。
        「还有外面爬了一屋子的藤蔓喔,」女孩连珠炮的絮语,像是三天三夜没说话一样:「静就是看上这些植物,这叫什幺植物来着…九…九层塔!」
        我差点笑出来,这女孩真不是普通的没神经:「是九重葛吧。」
        「对对对,九重葛,等会你可千万别跟静说,不然我又要被她骂没大脑了。」
        看来这个『静』会和我很合,我们连想法都如此相似。
        「美眉…」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叫喊,女孩听了咚一声的从散了一地的衣服里跳了起来,一边快速把衣服捡起来,一边对着楼下大喊:「静,我在这里…这里…」
        然后是喀啦喀啦的拖鞋声,一步步踏着阶梯,我望着楼梯,看着一个人从地平线浮了上来。
        这大概就是『静』了。他…或说是『她』呢?
        他有着低沈的嗓子、消至耳上的棕色短髮,宽大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好像是个男生。
        但是,另一方面他的五官清秀的不得了,白晰的皮肤和纤瘦的身材,又像是个女生。
        他的性别让人一时间说不出来,这让我一时间有些错乱。
        来不及思考,他的声音已经从耳边响起:「美眉,他是谁?」
        他指的应该是我,那声音充满了防卫和敌意,那唤作『美眉』的女孩也老实的回答:「他呀,是我们的新房客喔,人很好的,他叫做…」她皱皱眉,转头问我:「嘿,你叫什幺名字啊?」
        「曾。」气氛有些诡异,我只能乖乖的接着她的话:「曾立信。」
        「哪两个字啊?」 「立正的立,信义的信。」
        「呵,原来是阿信呀…」『美眉』自作主张的这样喊我:「我叫吕惠婷,恩惠的惠,女字旁那个婷,我是静的『美眉』唷…」 我点点头,静却一把抓住美眉:「好了好了,进去了。」
        美眉挣脱她的手,两只眼睛看着我:「对了,这是我家的静喔。」说着她挽着静的手臂:「他叫黄静,草头黄,安静的静,是我老公唷。」 「美眉,闭嘴。」黄静没表情的声音。
        
        【暧昧】-3
        黄静和美眉就这样住进了我的「梦想之屋」,白天他们俩或许都要上班上学,所以很难见到他们,到了晚上,他们更是窝进房里,然后是电视机的声音和两人的打闹声,偶尔也能听到两人做爱时的喘息声,因为隔音效果不好,活像是打了0204的色情电话。
        美眉一如她的暱称,像个惹人怜爱的妹妹,水汪汪的眼睛常常眨呀眨的,人很亲切,他们情侣两出游时常会顺便为我带宵夜。黄静相对就沈默多了,大多的时候他是很安静的,这或许和美眉聒噪的个性简直是天壤之别,我怀疑他们两个是如何相处的,他对我也是爱理不理的,住进来开始快两个月,他和我说过的话简直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数的出来:「对不起」、「谢谢」、「借过」…我从没看过这样龟毛的男生,他简直龟毛的像个女孩子。
        和他们之间几乎是没有交集的,每天早晨七点美眉就起来了,乒乒乓乓的到楼下厨房为黄静做早餐,有时候第一堂有课必需得一大早起床,就会看到美眉忙进忙出的样子,然后用热情的嗓音对我说:「阿信,你起来啦?早~安~」
        「早、早安。」对于一向习惯安静的我,美眉的乐天有时让我无法招架。
        她头也不回的专注于厨房的事物,一边大声的对我喊着:「阿信,桌上有报纸。」
        愣了几秒,然后拿起桌上的报纸,想翻开时耳边却传来美眉的声音:
        「阿信,不要…」 我紧张的丢开报纸,惊吓的看着她:「不要什幺?」
        美眉将我丢开的报纸捡起来:「自由时报是静在看的,他不喜欢人家动他东西,怓,中国时报是我的,你看这个吧。」
        接过中国时报,皱了皱眉:「你们在一起还分你的我的呀。」
        「不是…」美眉端来一盘搭配漂亮的荷包蛋和培根,放在我桌上:「两个人相处就是这样啊,大家都有自己的习惯嘛,能包容的就多包容点,这样就不会常为小事吵架啦。」
        我望着美眉美丽的眼睛,突然间觉得她好像很不一样,卸下平时傻大姐的外表,其实她的内心比谁都温柔,黄静真是幸运,有这样的女朋友。
        「静,你醒啦。」美眉的声音忽然转向另一边,然后我看到黄静。
        「早安,黄静。」我向他打招呼。
        「早。」他居然看也不看我,一坐下来埋头就是吃自己的早餐,他吃东西的样子安静又秀气,处处流露出富家子弟的气息,虽然我没问他,但我有这种感觉。
        「静今天是几点的课呢?」美眉是不吃早餐的,她老说看我们吃她就饱了,这个时候的她总是坐在黄静的对面,三不五时的丢些傻哩傻气的问题出来。
        「八点。」 「什幺课呢?」 「中国近代史。」黄静是历史系的学生。 那是在讲什幺啊?
        「一堆军阀打来打去。」黄静的回答总是简短。「那幺阿信呢?」然后美眉会转头问我。
        「我?」 「上什幺课啊?」 「喔,没上什幺,今天去只是看看实验结果罢了。」

        
      「实验也算一堂课啊。」美眉不可置信的表情「好像是吧。」
        美眉好像特别喜欢探听和大学有关的事情,不论是上了什幺课、参加了什幺社团、认识了哪些人,甚至连学校餐厅的伙食她也想知道,她先是追着黄静问,当黄静将生活全部掏出来后,她开始问我。  
        动物系是做什幺的?」美眉的基本问法。 「是研究与生物中关于动物这一类的科系。」「怎幺研究?」「不一定啊,看妳想知道哪方面的。」 「呢?会解剖动物吗?」「当然会呀。」
        「解剖什幺动物?」「很多啊,像青蛙、白老鼠、鸽子…」「小狗呢?」「狗当然也有啊。」
        「小白兔呢?」「这我没试过,不过想要的话应该也是可以吧。」「猫咪呢?小鸟呢?鱼呢?」果然讲到最后都是美眉的声音:「对了对了…乌龟要怎幺解剖啊…先把壳拿下来吗?」
        美眉的声音又尖又大,每次讲到最后整间房里都是她的疑问,我想我有点了解黄静为什幺总是沈默了,因为大部份的空白里都是美眉的声音。
        「我说美眉啊,」我终于吃不消喊停:「关于这些事妳可以问你们学校其它系的同学啊,妳讲一句话,保证有几十个男生会抢着为妳解答…」
        「……」    显然我讲了一个失败的笑话,美眉闭上嘴巴,顿时好安静。  「怎幺啦?」我拍拍她的肩膀。「人家也想唸大学啊…」我的老天啊,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可是人家也没办法啊…」
        
        

        
      【暧昧】-4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美眉国中毕业就不再上过课了。
        美眉的父亲在她出生那一年过逝,死因是肝癌,五年后她的母亲因为同一个原因离去,临死前将美眉托付给自己的姊姊,也就是美眉的姑妈。
        姑妈家中除了美眉外还有两个表哥,都比她大上许多,所以虽说是重新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大多的时候,她还是感到孤单。
        「其实姑妈对我很好的…」讲到这段往事,美眉的大眼睛忍不住泛红:「现在想起来,她真的没把我当外人看,对我像对表哥一样一视同仁,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就继续这幺下去,搞不好我也能唸大学也说不一定喔…只可惜…」只可惜,美眉的姑妈和姑爹在她小学毕业那年离婚了,姑爹得到了孩子的监护权,两个表哥和美眉便理所当然的跟了姑爹,次年姑爹便再娶,美眉也在这时改了姓,开始跟着姑爹姓吕。
        「其实我跟姑爹从小就不亲,却得改姓吕,然后改口叫他爸爸,改叫表哥们哥哥,那时候我一直很不习惯,还好上国中之后姑爹帮我安排了寄宿学校,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幺跟他们相处呢。」
        回忆的时候美眉的口气是轻鬆的,事实上,在寄宿学校的那段日子却是很苦的。
        「你知道的,像那种修女学校,每天不管是上课时间、吃饭时间、就寝时间都是规定的死死的,最夸张的是什幺你知不知道?」 我摇头。
        「洗澡时间,连洗澡时间也要规定,晚上六七点吃过饭就要我们立刻去洗澡,拜託,刚吃饱饭耶,你想胃痛我还不想消化不良勒,有一次我跑去问修女可不可以十点晚自习结束后再去洗澡,我实在受不了一吃饱就要洗澡,结果你猜她说什幺?」  「这…我猜不出来。」
        「她居然很兇的对我说什幺这是一个学校,学生该做的就是服从,如果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想做什幺就做什幺,那这个学校要怎幺管理下去…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她居然跟我说什幺如果我偷偷在晚自习后洗澡天主不会原谅我的…你说过不过份…」笑着点头,与其说过份,我倒觉得美眉夸张的表情很好笑。「这是一个教学的地方耶,还打着上帝的名号,一天倒晚叫我们背圣经,说什幺神爱世人,结果只是晚一点洗澡就要下地狱,这个处罚太严重了吧…」
        年纪还轻的美眉,一个人要离家住在外面当然不比在家自由,在无可奈何却必需继续住下去的时候,她闪亮的双眸都黯淡了下来。
        「在那段时间里,我是很内向的,我甚至不想跟别人讲话,每天就像当兵一样数日子…」
        「跟现在的妳真的不大一样啊。」我实在很难想像美眉内向的样子,现在连要她一分钟不讲话对她来说都很难。「嗯,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夏令营。」 「夏令营?」
        「那是我国二升国三的暑假,学校把几个所谓的问题学生抓去参加一个营队,是一群高中生办的,那些高中唷,是说出名称就会让你自惭形秽到死的学校,里面男男女女的脸上都写着自信和希望,当然嘛,他们随随便便就可以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当然充满希望啰,学校请他们办的美其名是夏令营,其实还不是想找个机会辅导我们…那时我曾创下一个礼拜都不讲一句话,老师点名时也只以点头摇头来回答,在修女心中我当然是问题学生啰。」「所以妳也去啰?」
        她点点头:「刚开始真的很无聊,大概是因为本身自卑感的关係,对于这些高中生的关心我都是爱理不理的,就在那个时候,他出现了…」 美眉的脸庞瞬间转为玫瑰色。 「谁?」
        「告诉你,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唷。」她完全不顾我的反应,自顾自地说着:「那天他穿着浅蓝色的上衣和深蓝色的牛仔裤,一身的蓝把他衬的好忧郁好忧郁…啊…现在想起我的心都还会心跳加速呢。」「他是营队的工作人员?」
        「嗯,」美眉点点头:「应该说他是我们这队的小队辅,那时他高二,大我两岁,他不像其他小队辅会用那一种『害怕』的眼神来看我们这些『问题学生』,至少和他讲话的时候我不会感到自己是有问题的,是来被他们辅导的。你能想像吗?我都还记得他第一次跟我说话的样子…」
        「都三年前的事了还记得?」
        当然记得,那时候我脾气怪的很,总是一付愤世嫉俗的样子,没有一个小队辅敢靠近我,那天我穿着紫红色的T恤,坐在操场的看台上,他就这幺来了,他靠近我,坐在我的身边,我们一起吹着微风,然后他转头对我说:『这件衣服很漂亮,是紫色还是红色?』『啊?』『妳喜欢紫色还是红色?』  「就这样而以?」我不懂这样又怎样。「你当然不懂,」美眉理直气壮的看着我:「你不懂那种感觉,当我看到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他什幺都懂,他已经看穿了我,我的一切他都能够接受了。」
        我耸耸肩,无可奈何的表情:「然后呢?」 「然后我就沦陷了。」

        

        【暧昧】-5
        「阿信,你有交过女朋友吗?」对于美眉天外飞来这一笔,我愣了一下:「没有。」「骗人。」「真的。」「那,为什幺?」我歪着头:「大概是因为害怕跟女生讲话吧。」
        我本能有点害怕女孩子这种生物,害怕他们叽叽喳喳的话家常,害怕跟在她们背后帮她们提着从百货公司买来大包小包的战利品。
        「阿信,一定很多女生为你心碎。」美眉正经的说着,引得我发笑。
        她推推我:「喂,说真的你真该谈一次恋爱。」 「为什幺?」
        「那样你就可以知道那个时候我的感觉啦。」 「你说沦陷的感觉?」
        「正确的说应该是不知所措,深陷其中,强烈慾望,无法自拔的沦陷。」 我击掌哈哈大笑。
        「我和他的感觉就是这样,从那天之后,接下来营队里的日子我们每天都腻在一起,一起唱歌、谈论理想、然后一起看夕阳,多美啊。」 「听起来很浪漫。」
        「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后来营队结束之后,我们仍旧每天通电话,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幺,但是嘴里却永远不说破,每次打电话给他,虽然只是单纯想听听他的声音,我还是想出各种理由做为开场白:譬如问功课啊、借CD啊、甚至我还曾经因为实在找不出理由而假装打错电话给他唷。」说着她咯咯的笑。  「那样多累啊。」 「所以说你谈不了恋爱啰。」美眉老气横秋的说:「虽然我比你小好几岁,但这方面我可是专家喔。」 「是是是,还望大人赐教。」 「你认为一段恋爱中哪里最美呢?」  我呆了几秒:「不清楚,关于这种事我真的不清楚。」
        「我认为啊,一段爱情最美丽的地方就在眉来眼去、暧昧不明、成天想着他爱不爱我,见到面却要假装自然的时候。」
        「呵呵,真有那幺美?」我有些不以为然,也许是我心思没那幺细,我还是认为爱就要说出来,憋着会得内伤的。
        「我和他那时就是这样,直到八月时的七夕情人节,他打电话给我,主动说要帮我补习功课,我们在他家里,把他的房门关的紧紧的,电灯和窗帘全部拉上,然后轻轻的,接吻。」
        浪漫,真的非常浪漫:「这简直像是电影剧情嘛。」
        「真的是很自然而然的动作唷,事先也没有说好那天要接吻,我却很自然的把电灯关上呢。」
        「但愿我也能有这幺棒的情人啊。」 「真那幺想?」 「是啊。」 「说出来你可能会吓一跳。」
        「怎幺?」 「关于我刚讲的这个人呀,我的初恋。」 「嗯。」 「他就是黄静哪。」
        虽然也想过美眉的初恋情人的模样,但我怎样也猜不到他是黄静。 那个黄静。
        讲话简捷而尽乎无情,做事一板一眼的黄静,竟会有这样浪漫的举动? 「嘿,人不可貌相啊。」
        
        【暧昧】-6
        升上大四之后,我的课表一下子轻鬆了起来,班上的同学多因为準备研究所考试而各自躲了起来,学分还未修满的就到处打听选个凉快的通式,如此一来能够将学分修满,一来又不用花费太多时间扰乱研究所考试,我也不能免俗的修了一堂两个学分的通式,时间是星期三下午七八堂,修得是女性主义文学。  
        文学这档事对我来说是很遥远的,虽然空闲的时候我也会看看书,但怎样也构不上专业,教室里一百多个人有大半是女生,即使有男生,也多是文学院的学生,他们坐在一起,讨论的尽是「麦田捕手」、「大亨小传」之类的文学名着,讲话咬文嚼字,我怀疑他们放的屁也是香的,在这种时候,我绝对不能像对系上同学一般的大呼小叫,讨论金田一这一集又有什幺人死了,或着新一期的少年快报出了没这种事。
        这样的课是沈闷而无趣的,但是没办法,僧多粥少,有太多人想选这种听说很营养的通式了,为了学期末的成积能够拉拉平均,就算我多幺不愿意来,也只好在每个礼拜三下午出现在文学院教室。
        我想起美眉对于大学的憧憬,那天的她同我聊了很多,从她的家庭环境到她与黄静的情史,说到黄静,她的眼神永远是崇拜的:
        「你知道吗?他是我看过最聪明的人了,什幺数学问题到他手里几分钟就全部解开了,简直像考试机器嘛,要是静来当我的老师,搞不好后来我也能考上一所高中唷!」
        当然黄静不可能是美眉的老师,就算是,可能也救不起她这个每一科都烂到极点的学生,他们同一年考联考,黄静顺利的考上历史系,美眉却落榜了。
        「静那个时候好难过,甚至比我还难过呢,那时我对未来呀、前途啊这种事是没什幺概念的,从小我都是有书就唸的,从没想到有一天会没书可唸。」
        「那妳怎幺办?」 「去考五专啊、去考商职啊,什幺学校我都去考了,结果居然一所也没考上。」
        「喔?」想必她那时的功课真的很烂。
        「静那时候急得不得了,一直帮我打听还有什幺学校可以唸,然后有一天,姑爹突然告诉我,考不上也没关係,我帮妳安排了一个学校。」 「那不是太好了?」
        「什幺太好了,我不看还好,一看才发现,那又是一个天主教的寄宿学校,里面同样有着严格的规定,同样把人管的死死的,我哭着告诉静我不要唸,告诉姑爹、告诉表哥…谁我都哭,但是大家都劝我不要孩子气了…」 「所以妳还是去了?」 「没办法,我就去了,结果唸了一个月就休学了。」  「啊?」 「我自杀了,一个人在寝室时拿着美工刀,那时没想那幺多,就这样往手上划过去,那伤口好深哪,血流得倒处都是,连我自己看了都吓坏了,然后我就昏倒了。」她举起右手,果然有一条淡淡的痕迹在手腕上:「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里,大家都来了,静啊、姑爹啊、表哥啊…连和姑爹离婚的姑妈都来了,她趴在我的身上,哭着说她对不起我妈,没把我照顾好…那时候我是真的很愧疚…然后静却在这个时候跑了出来,在大家面前指责我姑爹…」 「也不全然是妳姑爹的错啊…」
        「静怪他让我唸寄宿学校,他说我一直以来都没爹没娘的,不给我一些家庭的温暖就算了,还急着要把我往外面推,就这样哗啦哗啦的骂了一堆…我很少看到静这幺生气的,最后他居然拉着我的手,对我说:『等你伤好了,我们就离开,不要再回学校也不要回家了,从今以后妳就跟着我,我会照顾妳的。』我听了吓了一大跳呢。」  黄静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也吓了一跳。
        「我当然感动的抱着他痛哭啊,然后我就跟他走了。」 「啊?不会吧?书也不唸了?」
        「不唸了,当然不唸,那种地方有谁要回去啊。」 「家里人呢?」
        「我家是还好,因为爸妈都过世了,姑爹姑妈只是惊讶而以,他们不知道我怎幺会跟静好起来,他们大概很无耐吧,静那边就比我惨多了,他们家就他这样一个孩子,家里宠得不得了,突然带了一个女人说要离家出走,黄爸爸气得不的了,那天和静去他们家和他父母谈,他爸居然拿着扫把赶我们走呢,我还被挥到几下,痛得不得了。」
        「啊?你们就这样走啦?」这太夸张了,一个是个未成年的女孩,一个也只是个刚上大一的富家少爷,他们就这样离家出走?
        「嗯,后来我们就搬出来,一开始是住在温州街,那里静上学比较方便,虽然静有一笔存款可以供我们花用,但是迟早会用完的,所以我就到他们学校的餐厅打工,静白天上学,晚上到小学安亲班作辅导老师来赚外快。」
        那时黄静才多大?十八、十九?那时的他就要带着一个十五六岁还像个孩子一样的女朋友在外面生活?我想着自己已经二十来岁了,常常还得跟家里伸手要钱,不禁觉得惭愧。  
        「难道妳不再唸书了?」 嗯,」美眉点点头:「现在钱都不够用了,哪还有美国时间唸书…」
        「但是其实你是想跟黄静跟我一样唸大学的对吧?」美眉如果还在唸书,现在也该高三了。
        「是啊…」她的眼角闪过一丝黯淡,不过几秒的时间,她又开朗的笑了起来:「不过啊,那都是从前的事了啦,现在我只要能跟静在一起我就很快乐了…」
        美眉那样的坚强,让我看了非常心疼,人生当中就是这样多的无奈吗?
        「曾立信同学…曾立信没来吗?」
        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这才拉回现实,讲台上的教授扶正眼镜,一张点名单握在手上。
        「我!我是!」一个箭步的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你就是曾立信?」 「我是、我是。」
        「嗯…」较授将头埋进讲议里:「来,曾立信,你告诉我,随便举几本与女性主义有关的文学作品。」
        女性主义?!我的妈啊!我连女性主义是吃的还是玩的都不知道,还要我说几本作品…天啊…这下我糗了… 「哈哈,这个…」我摸着头,面对着一百多张脸孔,慌得不得了。
        「教授,」突然有个声音从我正后方传来:「曾立信刚才恰巧跟我讨论过这个问题…」
        咦?谁啊?我刚都忙着发呆,哪有跟谁讨论过这种问题啊?
        「女性主义的文学作品有很多,他告诉我他最近刚看完一本作品《厨房》,这是日本作家吉本芭娜娜的作品,她是一个笔调相当温婉的女性作家,她的作品十分感性、细腻、平易近人…」
        顺着这个声音,我转身一看,那个坐在我正后方,救了我一命而现正在侃侃而谈的救星,居然是黄静。
        
        

        
      【暧昧】-7
        一下课,我便转过身去,寻找黄静的身影,他却早已被淹没在人群中。
        「黄…黄静…」我在人海中找到他,不知道为什幺,我有种现在不抓住他,他就会溜走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妙,换言之,我只是为了那个感觉抓住他,至于要跟他说些什幺,我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她像是注意到我的声音,停下脚步,回过头看我。我跑到他的身边,下课的人潮将我们团团围住。
        「嘿,走那幺急干嘛?」我仍止不住的喘气。 「我要去接美眉。」他的口气却是充满敌意。
        「她下班啦?」 「嗯。」他点点头,然后是一片沈默。 「对了,今天真是…」 她挥挥手,阻止我的言语:「不必谢谢了。」  「黄静…」他似乎真的有急事,深蓝色的背包往背上一甩,像是在躲什幺似的,挤开人群径自的往前走。 他不喜欢我,这是我的第一个感觉。
        虽然不知道为什幺,我只能感觉一种武装的气息环绕着他,我是该识相的走开的,但是脚步却怎样也止不了的跟在他的身后。
        他停了下来,抬起头来看着我,对一般男生来说,他算是矮的,约莫只有一百六十几公分吧,身材清瘦得像个女孩子,但近年来这样的男生似乎很吃香,他的口气是很不悦的:「喂,你倒底想干幺?」  
        「我…」被他这幺一兇,我的声音也小了:「我只是想向你道谢罢了。」
        「好,我收到了。」他叹了口气。
        「呃。」黄静和美眉不一样,美眉是那种你不用开口,她一个人就可以把两个人的话讲完的那种人,黄静却是有什幺答什幺,他想说话的时候就说话,不想说的时候你怎幺逼都没用。
        「我真没想到…原来你也是我们学校的…」不知道为什幺,每次看到他充满防卫心的眼神我就紧张,他在班上人缘一定很差:「真巧,都没听你提起过。」  「我也不知道你跟我同校。」
        「呃,这个…」他的回答总是令人洩气,怎幺会有这幺放不开的男孩子?我努力的想要找寻和他之间的共同话题:「对了,刚上课你说的什幺吉…吉什幺芭娜娜…」 「吉本芭娜娜。」  
        「对对对…好小子,看不出来你真的有看过啊,回答的跟真的一样。今天多亏你啦,不然我準被那老处女骂死。」我作出夸张的动作。  
        或许是提到他有兴趣的东西,黄静的表情缓和不少,嘴角竟有一抹笑容。   「谁是老处女?」
        「女性主义文学,『女权万岁!』」我模彷教授的动作,她是一个女权主义的倡导者,听说曾离过婚,对男人痛恨得不得了,那种恨大概都发洩在我们这些男学生身上。
        「哈哈…」黄静笑了起来:「男权本来就横行那幺久了,女权也该出来透透气,这样才会平衡哪。」
        我反射性的用手敲他的脑袋:「你是秀斗啰,一个大男人还说这种话,女权如果真的兴盛了,你们家美眉罢工不做饭怎幺办?」
        「那就换我做啊。」 「如果她为了女性自觉,跑去学开车,再也不需要坐你的机车怎幺办?」
        「我就坐她的车啊,坐汽车比较舒服呢。」
        「如果跑去竞选立法委员,申张女权,把你一个人丢在家呢?」
        「我就做她的后援会会长啊。」他居然和我一搭一唱起来。
        为了逞口舌之快,在嘴巴上辩倒黄静,我想出一堆理由,但他总能轻易的推翻这些理由,我想起美眉向我描述黄静的浪漫,那个时候不能了解,但现在看他一付极力保护女友的表情,我突然能够体会他的温柔。  「怎幺样?还有没有啊?」他的表情是骄傲的。
        「有啊,当然有。」我绞尽脑汁想辩倒他,一个念头忽然在脑海闪过,一个一直摆心里的疑问,在来不及过滤,我就说了出来:「如果美眉也想唸大学,你们的钱却只足够付一个人的学费,你怎幺办?你会放弃让她去唸吗?」  突然间,她像僵住了,笑容在嘴边淡去。 「我…我说错什幺了吗?」
        「美眉倒底跟你说了什幺?」她立刻武装起来,像个刺猬。
        「什…什幺?」对于他突然的转变,我吓到了。
        他的眼神不再喜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他愤怒的盯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我感到有什幺事要发生了,但是我却无能为力。
        
        【暧昧】-8
        晚上八点,美眉和黄静发生了一次有史以来最大的吵架。
        与其说是吵架,还不如说是黄静单方面的咆哮,这是我听过他讲最多话的一天,也是第一次看他控制不住情绪,即使隔着一扇门,他们的声音还是非常清楚。
        「吕惠婷,我告诉妳多少次,不要跟外人说些有的没的,我说过没,说过没?」黄静失控的声音从门缝传了出来。 「阿信…阿信又不是外人…」然后是美眉小声的辩驳声。
        突然间冒出轰一声的巨响,「阿信阿信…妳跟他很熟吗…熟到认识三个月就可以把自己掏心掏肺的送给他了吗?」  「静…你在说什幺啊…」
        「我讲过多少次,妳以为我们为什幺要搬离温州街,为什幺要躲到这种地方,离学校又远又不方便…那种被人家指指点点的痛苦…那种见不得人的感觉,妳都忘记了吗?」
        「我…对不起…」「真的会被妳气死,平常妳爱做什幺我都不管,连这种事都要告诉别人吗…」
        「静…我没有没有…我只有跟他说我的事,你的事我一点也没有说,真的没有…」
        美眉的声音已经变调,想必已经哭了。
        「妳的事最后还不是我帮妳解决,妳啊,讲话总是不经大脑,我每天已经够烦了,可不可以不要再让我还要担心妳的事啊。」
        「对不起…我不会再犯了…不会了…」
        然后又是一声巨响。「讲得那幺好听有什幺用,他已经知道一点了,要是被他发现怎幺办,要是他发现了跑去告诉别人怎幺办?他跟我同个学校耶,他要是讲出去,这些痛苦还要再嚐一次,谁来负责,啊,妳说啊。」  「不敢了,静,原谅我,我不敢了。」
        听到美眉哽咽的声音和黄静的咆哮,心里突然生起一股厌恶感。
        有那幺严重吗?有必要为了这种事大小声吗?有什幺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解决,只会骂自己马子算什幺英雄好汉!
        「妳再管不住自己嘴巴的话,以后就不要跟着我了。」
        美眉爆出一阵哭声,听到这里,我的拳头开始不听使唤,血液开始喷张,我已经忍不住了,愤怒的情绪淹没了理智,想都没想的就拉开他们的房门,往里面走去。
        「阿…阿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哭成泪人儿的美眉。
        「这是我们房间,你进来做什幺?」然后是黄静冷淡的声音。
        「喂,你他妈的在搞什幺啊,」我的体温上升,脾气已经无法控制:「你不是大谈女权主义吗?他妈的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在外人面前乖的像条虫,怎幺?只会对自己马子兇吗?你这样还算男人吗?」
        「阿信…阿信你搞错了啦…」美眉拉着我的手,我皱了皱眉,愤怒更是达到最高点:「妳别作贱自己了好不好?他对妳这样妳还像只狗一样做什幺?黄静,没错美眉是跟我说了她家里环境和一些跟你交往的情形,那又怎样?有必要把她骂成这样吗?我告诉你,我跟本没兴趣听你的事,也懒得把你们的事告诉别人,你少把气出在别人身上。」
        美眉的眼泪没有停止过,而黄静从我进来后一直没有说话。
        「怎幺?没话说?刚刚不是很多话吗?」 ……」 「我讲得有什幺不对啊?你反驳我啊!」
        他仍旧不说话,只是咬着嘴唇,低着头,看不出来他有没有注意我的话,他老是这个死样子,看了就气,我忍不住向前,一只手拉住他胸前的衣服,一只拳头準备落下:「他妈的…」
        「阿信不要…」  咦?  突然间,我感到触碰到什幺东西了,在我用力拉扯黄静的衣服时,他的胸口…黄静胸前竟有着两个弧形,平常他穿着宽鬆的衣服还看不明显,这个时候不经意的触碰让我清楚的感觉到了,那个柔软、美丽…不属于雄性的东西…
        惊讶的连忙放开抓住他的手,我看着他,顿时脑中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
        我看着他,纤细的身段,矫好白晰的脸庞,虽然刻意压低嗓音且剪了一头短髮,是想试图掩饰什幺,但我还是发现了。 「你…你是女的?」

        

        【暧昧】-9
        很久没有回去这房间了,这间有着温暖的阳光和九重葛的房间,原本空旷的房间在她们细心的布置下更加精緻,窗户挂上大红格子的窗帘,一张双人床有着看起来很舒服的棉被和布偶,这里就像是女孩子的房间。
        美眉已经哭累了,像只小猫咪蜷缩着身体,趴在黄静的膝上睡着了,在黄静开口前,五月天一直唱歌给我们听,一个我从没听过的乐团,但黄静似乎十分为它着迷。

        

        秋天的凉风吹过髮际,痒痒的。 你是巨大的海洋 我是雨下在你身上
        我失去了自己的形状 我看到远方 爱情的模样
        爱在你身上飘荡 品嚐妳黄昏和朝阳
        坚硬和柔软的地方 是我的幻想 是你的乐章    (爱情的模样/同志专辑2)

        

        「今天…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想讲些什幺,她却朝我挥挥手,阻止我的言语。
        「要从小时候说起…」 「咦?小时候?」我不懂她的意思。
        「嗯,小时候。」她向我点点头:「从小时候开始,印象里家里就是非常富有,真的唷,住在天母一百多坪的花园洋房里,家里的庭院大的不得了,养狗啊、养猫啊…还有很大的鱼池里面都是锦鲤呢,出门有司机,家里帮忙的欧巴桑也有两个,小时候唸的学校里同学都是来自这样的家庭,你相信吗?我到小学第一次和同学去东区逛街,东区呀,那种地方不是很多残障的乞丐吗?我在那里第一次看到乞丐,我还记得他因为没了两只脚,只能趴在地上,一个脸盆放在前面,然后就是不停的磕头…磕头喔…现在想起来觉得很悲哀,但是那个时候我是第一次看到乞丐,以前真的没看过唷,你猜我怎幺了?」  「怎幺了?」我摇摇头,怎样也猜不出来。
        「那时我想也没想就蹲在他的面前,问他:『嘿,你在做什幺啊?』」
        「这…不可思议…」我只能这样说。
        「确实是不可思议喔,」她耸耸肩,好像怎样都无所谓似的:「没办法,家里就只有我这个孩子,爸妈宠得不得了,几乎是有点过度保护了,高中之前,我就像那种…放在精緻玻璃柜里的洋娃娃,顺着父母的期望生活,从来没有想过要反抗喔,就这样子,从小学开始每次都拿第一名,最后也理所当然的考上第一志愿。上高中以后,我也是这样活着,穿着爸妈喜欢的衣服,参加爸妈喜欢的社团,交爸妈喜欢的男朋友…」
        「你父母準许妳交男朋友?」大多数的父母是不讚成孩子在高中交男女朋友的,特别是黄静这样的家庭,面对他父母这方面的开明,我有些讶异。
        「嗯,」她摇摇头:「当然不準啰,只是,小白不一样,他是我爸生意上客户的儿子。
        小白和他的制服颜色一样,长的白白净净的,打出娘胎我们就认识了,从小就玩在一起,就像是注定的一样,双方的父母心里都有着共同的愿望,就连那个时候的我也是这样想的,虽然那时还小,对于小白我总有个模糊的概念,上了高中之后,他每天来接我放学,我们一起补习、一起吃饭、一起走回家的那条小路,我真的以为一切就会那样了呢,我会走上爸妈安排的那条路,我心里也想走这条路。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一起渡过的,说是谈恋爱,还不如说是两家人的出游,除了上课的时间之外,我们的约会都是和大人一起的,小白的妈妈几乎把我当做媳妇了,当然我也是。
        然后上高中后小白第一个生日,我们该是两家人一起过的,就当妈已经布置好了场地,爸也特别请假回家準备庆祝,我接到小白热切的眼神:『静,今年我想过一个特别的生日。』
        『这样不够特别吗?』我傻傻的问,那时候我做什幺都是很傻的。
        然后他搂着我的肩膀,深情而感性的声音对我说:『不要有别人,我只想跟妳一起过。』
        『可是…』可是爸妈都已经準备好了呢,蜡烛已经点燃等着我们吹熄了呢。
        『静,我们已经不是小孩了,难道妳不想单独跟我过吗?』
        他的言语不停的蛊惑着我,我爱他,我是想跟他单独过节的,我心里是期待的,期待什幺事的发生,然后我欺骗了我的父母,第一次不顺着他们的意思。」
        
        【暧昧】-10
        「那天真的很浪漫,他穿着非常适合他的深蓝色衬衫,在七点的时候我来到他家,他的家人不知道被赶到什幺地方去了,我们坐在沙发上靠着对方的身体,一边喝着葡萄酒一边看电视…
        『静,妳今天快乐吗?』
        然后他转身吻我,凉凉的嘴唇贴在我的脖子上,那是非常美好的感觉唷,好希望时间就这样停住,我的手环抱着他的颈子,任他的吻洒在我的身上,一切就是这样的自然唷,他解开我一颗颗的扣子,将手伸进我的衣服,我的乳房因为刺激而微微的胀痛。  『做爱好吗?』 他温柔的吻着我,我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笨拙的回应他的亲吻。
        那个时候,我竟一点害羞的感觉都没有,一点都没有喔,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像我和他的交往一样,他是如此的渴望着我,我也模糊的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他的身体压着我,那是男人的体温喔,暖暖的,和爸爸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的吻是鹹鹹的,他握着我的手,去触碰他的赤裸的身体,漂亮的脸孔、紧实的肌肉、还有因为刺激而鼓胀的性器,他也抚摸着我,包括我的脸颊、我的唇、我的耳垂、我的乳房和我的下体…但是不知道怎幺搞的,怎样也湿不起来喔,乾乾的,无论他怎幺的抚摸,都没办法,就是乾的喔。
        当然我是想要的,非常的想,我爱他,也渴望他的身体,但是我的身体却怎样也不能控制,当他试图进入的时候,我痛得哇哇大叫,眼泪流了整脸,他只有放开手,停了下来。
        『没关係的唷。』他是这幺对我说的,宠溺的揉着我的头髮:『妳是太紧张了。』
        我很明白自己的身体,往后的日子里,小白也渐渐的明白了。
        就是没办法湿唷,虽然心里已经準备好了,身体就是不允许,我们试了一次又一次,没办法,就是没办法。我们之间一碰到这件事就乌烟瘴气,情绪也莫名其妙的烦燥起来,双方父母都感觉到我们之间的不对劲,但谁也不敢说破它。
        那年的圣诞节,或许是我们都觉得对对方有一份亏欠吧,小白设计了一个美丽的夜晚,浪漫的圣诞大餐和一卡车的情话,我很明白这个夜晚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他吻着我,很温柔很温柔…比平常还要温柔呢,当他的手伸进我的衣服时,我的脑袋里像有一根什幺东西断掉了一样,『啪』的一声…
        然后我竟推开他,一只手止住他的热情:『不要…拜託…』
        我是害怕的,对于一次又一次的试验,我很害怕。
        然而他却起身拿起上衣,佣懒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含在嘴里,瞇着眼準备点火。
        突然间我觉得离他好远好远,我已经完全的失去他了,不管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心,我连他什幺时候学会抽烟我都不知道,他点了几次烟,怎样也点不起来,于是皱着眉,不耐烦的把打火机往桌上一丢:『妈的,烂货!』
        黄静的声音幽幽的,不带任何一点情绪,好像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一样,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这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身上,竟有无限的苍凉。
        「真不知道他是在说打火机,还是在说我。」 她淡淡的说,嘴角有着一抹苦涩。
        
        【暧昧】-11
        「你了解那种感觉吗?」黄静漂亮的眼睛直盯着我。 「哪种感觉?」
        「那种喜悦又混乱、想逃避却又本能的靠近、心里翻来覆去,好像怎幺做都不对似的。」她的髮丝零乱,眼神却是热切的。
        但我恐怕要让她失望了:「老实说,或许妳说的我都没经历过,实在没办法体会。」
        「我第一次看到美眉就是这种感觉。」
        「讲得好像恋人的感觉。」我无法不去注意黄静胸前美好的形状,她是一个女孩子呢,是跟我不一样的。

        
        
      「就是恋人的感觉。」   你是谁 教我狂恋 教我勇敢地挑战全世界
        在一样的身体里面 一样有爱与被爱的感觉       (爱情的模样/同志专辑2)

        

        「第一次在营队里看到她,我就知道她和我是同一种人了。」 「这幺肯定?」
        她笑着看着我:「说出来你不相信,在她之前,在她之后,我从来没有对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我的防卫心很重,相信你也看得出来,但是对于美眉,我实在没有办法再武装自己了。
        我心里是很难受的,很痛苦很痛苦的喔,因为这是不被允许的,那种恋人的感觉,我有权利对随便一个男人有着恋人的感觉,就是对美眉不行,一方面想要克制自己,一方面却又忍不住搂着她的肩膀亲吻她啊。我必须对任何人保密,因为我的形象如此,我必需每天背着沈重的爱情在众人面前伪装幸福的样子,我必需隐藏自己对美眉的那种感觉,我必需一次又一次的欺骗自己其实是喜欢男人的。」  

        

        我爱谁 已无所谓 没有谁能将爱情划清界限
        在一样的身体里面 迷样的魔力却是更强烈        (爱情的模样/同志专辑2)

        

        「后来,脑里的螺丝鬆开了,啪的一声,生活全散了,我拉着美眉在两家的大人面前又哭又叫,大喊「我们是相爱的啊」、「这样有什幺错啊」,美眉家还好,只是她姑妈恨自己没照顾好孩子,我家可就不一样了,爸爸理所当然的大怒,怪我丢了黄家的脸,生出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啊,那时候

        
      他的语言就是这样,妈妈自然是担任劝架的角色,只是她对我的伤心和失望,我是一直看在眼里的。
        这是不被祝福的爱情,我一开始就体认到这点。
        于是收拾了一些衣服,拿了存摺和妈偷塞给我的钱,就这样拉着美眉的手『私奔』了,说是私奔,在别人眼里我们只是两个女孩子,再怎幺看也猜不出我们的关係,顶多认为我们是感情特别好的姊妹罢了,我们搬到温洲街,一半的钱全付了房租,美眉说不想再回去唸书了,我们的经济能力也不许可,只好安排她在学校餐厅打工,这样我好照顾她,我晚上就去兼家教,白天大家各自打拼,晚上就抱在一起睡觉。」
        「听起来不错,那幺为什幺要搬到这里?」我说,黄静略去了她们之间生活的辛酸,原本是富家女的她,连乞丐都没看过几次的她一下子掉进这样的生活,也难为她了。
        她吸了口气,挺起胸膛,指着胸前两颗浑圆:「你说这是什幺?」
        「这…」我有些发窘:「黄静妳…妳在说什幺啊!」
        「是胸部,该死的胸部。」她的肩膀垂了下来:「你还不懂吗?我是女人哪。」
        
        【暧昧】-12
        「我是女人,这是没办法否认的,房东太太喜欢单纯的生活,当初签约的时候来得也是两个看起来乾乾净净的女孩,可该死的我们白天用尽力气藏住秘密,装成感情很好的姊妹,晚上做爱声音就怎样也藏不住了。」
        「做爱?」忍不住齿间的笑意,噗一声的笑了出来。
        「是啊,就是做爱,有什幺好笑的?」黄静嘟着嘴,模样很是可爱:「房间的隔音设备不好,我们又忍不了不做爱,一做就难免发出声音,日子久了,房东太太想不注意也难。」
        我想起她们搬来这里之后,几次激情的声音也常传进我的房里,实在好笑。
        「当然她不可能怀疑我们,再怎幺样我们也是两个女孩啊,但是不久之后,那群该死又大嘴的邻居看到我和美眉在巷口拥吻啊、在7-11牵着手,一脸幸福的模样,他们一个个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七嘴八舌的告诉房东太太,于是我们理所当然的被『请』了出去。
        温州街那一带我们是待不下去了,班上的同学也渐渐有人知道我常和餐厅小妹在学校手牵手散步,我们像被逼上断涯,无路可走了,家里不能待,学校也待不下去了。
        为了生活,我们搬得离学校远远的,然后开始现在的打扮,穿着男生又宽又大T恤,驼着背,压低声音,把自己妆扮得像个男生,我在女生当中本来就算高的,黄静这个名字也有些中性,这幺一装居然也骗了不少人,当然也包括现在的房东啰。」
        「听起来好凄凉啊。」对于黄静和美眉,我在他们身上发现越来越多『不可思议』的东西,在平淡的二十多年岁月中,这是我绝对不可能碰到的。
        「对了,」黄静话锋一转,方才温柔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她出奇不意的转过身子,用手臂架住我的脖子,一种女孩子特有的香味扑了上来,这动作有些暧昧,惹得我有些迷惑:「我问你喔…」
        「妳…妳问。」那是女孩子的味道啊,多幺美好。
        「我告诉你这幺多,美眉也说了不少,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我被她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一秒前曾有过的一丝丝暧昧消失的无影无蹤,看来她并未真正的相信我,我轻轻地推开她的手,回复原本正经的神情,严肃告诉他:「放心,我不会说的。」
        「真的?」她的眼神有着不确定。
        看着她这样的表情,我突然觉得心里很是难受,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呀,我二十岁的时候在做些什幺?玩社团、翘课、暗恋女生却不敢告诉她、理所当然的花着家里按月寄来的钱…。
        这个女孩却已经失去家庭的温暖,甚至背负着全世界的责难,二十岁啊,不过是个孩子,居然还得照顾着另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孩子,两个人独自在台北生活,她该怎幺保护自己?或许除了身体上的伪装男性,她内心的伪装来得更多吧。
        她对我的不信任我能够了解,因为她从未真真切切的被捧在手里疼惜。
        「真的…真的不可以说唷。」她仍渴求的看着我,那真是一双美丽的眼睛,我以前怎幺会将她错认为男生呢。
        「放心,我们是朋友嘛。」我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想向她保证我绝对不会透露任何一个字的,她是该被疼惜的,我怎幺可能落井下石。
        「朋友!你当我是朋友吗?」黄静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微微地朝我身上一靠,那股该死的香味又扑了上来,惹得我身上每个细胞都清醒了起来。
        「当…当然,我们是好哥儿们啊。」
        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虽然嘴巴答的豪爽,心里却很是不安。
        因为我第一次发现,黄静是个女孩。

        

        你是巨大的海洋 我是雨下在你身上
        我失去了自己的形状 我看见远方 爱情的模样
        爱在你身上飘荡 品嚐妳黄昏和朝阳
        坚硬和柔软的地方 是我的幻想 是你的乐章
        你是谁叫我狂恋 教我勇敢的挑战全世界
        我失去了自己的形状 我看见远方 爱情的模样
        在一样的身体里面 一样有爱与被爱的感觉
        我爱谁已无所谓 没有谁能将爱情划界线
        在一样的身体里面 迷样的魔力却是更强烈
        荷花池中泛着月亮 我在池边不停流浪
        天使和魔鬼的战场 身体和灵魂 失眠的晚上
        这世界全部的漂亮 敌不过你的可爱模样
        你让我举双手投降 跨出了城墙 长出了翅膀        (爱情的模样/同志专辑2)
        
        【暧昧】-13
        近十二点的时候,一声巨响扰乱了原本的寂静,原本紧握在手里的一只黄色小鸡,也被吓了鬆开了手。
        小鸡啾啾地往门口跑去,顺着牠蹒跚的脚步,我看到一张甜美的笑容。
        「哇…好可爱耶…」美眉对我报以一张微笑,然后蹲下来两只手拦住了小鸡的去路。
        「你们来啦?」坐了一个早上的椅子,我捏捏有些疲惫的颈子:「咦?黄静呢?没跟妳一起来?」
        美眉回头往实验室的门口望去,那模样很是可爱。 是从什幺时候开始的?我想想…
        是什幺时候我们三个人开始走在一起的?是那个尖叫与咆哮的夜晚?是那个温柔与坦白的夜晚?是那个空气中充满着五月天的夜晚…    「谁说我没来?」
        当那个爽朗的声音从背后出现的时候,我看到黄静,今天的她穿了一件有着天空颜色的上衣,我不得不承认在服装的品味方面,黄静的确是很有一套的,至少在我之上。
        或许是理工出身的吧,因为功课本来就比较重,加上没有一次做实验不把衣服弄髒的坏习惯,一年四季我总是非常邋遢的。
        「静,怎幺那幺晚?」美眉一只手还握着小鸡,一只手已拉住黄静纤细的臂膀。
        而黄静并不在意,自从那个夜晚之后她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她不再像过去一般地皱着眉头,或者像只小白兔一样,时时刻刻想逃,她比从前更温柔,更平和。  
        那个表情足以让我思考一个下午,他…应该说「她」,这些日子里我在她脸上看到太多表情:愤怒、惊讶、无助、流泪…然后是平和、温柔。
        她是个奇妙的女子,美眉也是,我在她们身上看到太多太多我以往从未看过的东西,她们的存在并不安份、极不稳定…虽然我听她们说了很多很多,但每每看到她们,我总觉得自己知道得仍然太少。
        而这两个高危险性的人物,居然安安静静地分别坐在我的实验室里,我的两旁。
        「呶,吃午餐。」黄静将一个印有速食店标帜的纸袋朝我丢来,那是美眉工作的餐厅,虽然黄静是拉子,但是我常认为她和美眉的个性应该调换,美眉大而化之、一附天塌下来了也有高得人顶着的模样,对事情太不在乎了,而黄静正好相反,她敏感甚至有些多疑,她的心太细了。
        或着说黄静天生擅于照顾人,美眉则天生有被照顾的福份。
        「静,妳看,是小鸡。」美眉将怀里的小鸡往黄静面前凑去,笑开了嘴。
        「哪里来的啊?」黄静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 「阿信的啊…」
        黄静转过身,眼神温柔的扫在我的身上,小鸡原本是系上一个同学拿来实验用的,他们将十几个鸡蛋孵化成小鸡,分组观察讨论小鸡的生长状况,但是…看来这只鸡将不再是他的了。
        「喜欢呀?给妳。」这是借花献佛,其实我早有意送些什幺给她们,特别是看到黄静难得的笑容。
        「哇!」美眉毫不掩饰兴奋的朝我扑来,当她的髮丝落在我的鼻尖时,我想起了某个夜晚黄静也曾经和我如此的贴近,当美眉靠近的时候,第一个感觉是一股女孩专属的香味,这味道却和黄静不同,美眉的香,还混合着薯条、炸鸡…来自速食店的味道。
        「不过是只小鸡…瞧妳高兴成这样…」黄静虽然这幺说,但我看得出她心里是非常高兴的。
        今天的实验室,很温暖,因为我有两个最温暖的太阳。
        「阿信…」兴奋过后的美眉傻愣愣地望着我:「你说…我们给牠取什幺名字?」
        美眉的小鸡取名叫小孤,是黄静取的。
        「我们都成双成对的,就她孤孤单单一个人。」黄静为这个名字费了一番解释。
        我也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啊!我心想,若是美眉讲错话也罢,她的话有一半都是未经大脑就跑出来的,但以黄静的聪明,她不可能独漏我这个孤家寡人啊。 看来叫小孤的不只一个。  

        
      「嘿,发什幺呆!」黄静拍拍我,眼睛却一直瞄着一旁与小孤玩耍的美眉。
        「我哪有发呆!开玩笑,」我以几声乾笑来掩饰自己的出神:「偷发呆是不道德的耶!」
        黄静耸耸肩,给我一个很「女孩子」的笑:「在想我刚才那句话?」
        「啊!?哪句?」我装傻,黄静果然是最聪明的。   「小孤的确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哪。」
        黄静向我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一句话,这回我是真的呆了。
        「什幺啊?」别折腾我这个理工出身老骨头了,我真是一点也不了解女孩子的话语,纵使是个像男孩的女生。
        呆呆的站在那里,几秒之后,前方传了一阵女孩的笑声,定睛一看,美眉已笑的花容失色,黄静则忍着笑容,朝我喊着:「呆子!小孤是最孤单的,因为现在我们家也多了一个人,只好让小孤继续孤单啰!」  家人?小孤?这是怎幺回事!   「阿信!还不快过来!偷发呆是不道德的!」
        又是一阵笑声,虽然不大懂她们的话中有话,但看着她们的笑容,我想是好事,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喂!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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